太喜欢研究那些精灵的并卵选择并不是我们的错

作者Lintamende，原文

这一篇就可能有点冲击三观了……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我就像是一个充满了偏见的Ask Middle Earth”（Ask Middle Earth也是一个汤，汤主回复各种托尔金相关问题，不过基本上不涉及任何主观观点……）

阅读前请先看关于这个主页到底是什么鬼的一点说明，授权也在里面

匿名提问：

我看到某个版本里Finwe不能重生是因为他被Melkor伤得太彻底，如果按照这个设定，那是不是黑魔王杀死的精灵都不能重生？Finwe和Fingolfin的死法是差不多的是吧？

回答：

死去的精灵是怎么重生的这个问题还是相当棘手的。托尔金玩过好几种想法才终于决定把他们重塑为成年的样子。如果不讨论到所有这些想法和它们是如何发展变化的，就没法公正地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你只好忍受我的长篇大论了，不过也可以拖到最底下，看没有大段引用HoME的简述结论。

对精灵重生的早期想法

托尔金一直都认为精灵是有可能死后复生的，这一点（而非不衰老）才是精灵和人类的最本质区别。精灵被束缚与世界之中，所以一定要有某种办法，让他们回到其中生活。

一开始，精灵是作为婴儿重生的，会由不同的父母生育。这个想法肯定是在传说故事集【1】中非常早就出现了（在BoLT I中提到过【2】），并且延续了几十年，直到后来的《埃尔达的律法与习俗》【3】之中他依然是这样写的：

一个没有躯体的fea若是被选中并被允许重生，会通过生育来重新进入有型的世界，只有这样它才能回归。

但这种设定存在很多问题：托尔金一直都没能对它足够满意，直到最终他终于弃用了这个想法。后面会更多地讨论这个问题。

在The Lost Road【4】中，死去的精灵经过一段时间复活，更像是成为了较低级的Maiar，是一种无形的存在，但是可以取一个精灵的形体。

另一个关于精灵重生的值得注意的想法是，当精灵一段时间后从Mandos的殿堂归来，他们“根据自己的想法获取形体，就如较低级的神族”（i.e. 不再是有形的生物，而是可以“穿上”可见的形体的灵体）。

另外一个较早的版本（我想就是你问题中提到的）是说只有当他们的身体是维拉可以治愈的时，精灵才能重生。Finwe的伤太重了，维拉无法治愈，但精灵宝钻的治愈力量足够强大可以修复他的身体并让他得以复活。

（这个想法的一些遗迹留在了《精灵宝钻》中：Míriel的身体被长期保存在Lórien的花园里，希望她会愿意回来。而Lúthien的身体也被描述为被保留得完整无缺，也许正是因此她能够再回到同一具躯体中复生。

费诺里安的誓言之所以把重点放在精灵宝钻而不是复仇上，可能会是这一被弃设定的遗迹——精灵宝钻可以治愈Morgoth给Finwe造成的伤害让他可以复活。（我想托尔金并没有放弃精灵宝钻有净化、治愈力量的想法。早期想法中它们显然是有这种力量的，甚至于维拉不能复活Finwe而精灵宝钻可以。）

正如你问题中指出的，这一设定的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是是否所有遭受重大致命伤的精灵都没法复活。“重大致命伤”也许标准很高，考虑到Finwe的身体是被Morgoth亲自毁坏的，因此它的伤损已经超越了物理层面，但Fingolfin也同样是被Morgoth亲自毁坏的。托尔金很早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设定。

托尔金还曾经设想死后重生者会回到他们生活过的任何地方，也包括了中洲，这样他们还可以继续原有的生活：

后面写到：这样死者复生的时间与地点令分离的（配偶？）定会再与他相逢，这样他们的婚姻便不受妨碍（地可以继续）。【出自LACE】

但到了Athrabeth【5】 中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通常他们必须留在Aman，这样，如果他们之于亲友的丧亡，与亲友之于他们的丧亡，都未得到修复，死亡并不会得到全然的治愈。【6】

关于重生为孩童的想法，尽管托尔金觉得如果设定精灵的总人口保持不变的话，从审美上来讲十分迷人，却还是有很多固有的问题。托尔金显然明白这些问题，他最终放弃了这一想法。

最终版本

这是一张小纸片上匆忙写就的手稿，标题是“精灵的再生”。似乎展现了我父亲在The Converse of Manwë and Eru【7】与Athrabeth的注释中放弃这个想法前的思索。在这篇讨论中他简略地提到了关于再生的Fea通过新的父母出生并且到长大时才恢复前生的记忆这一设定所有层面上的困难（包括操作上和心理上的）：“最致命的缺陷是，它和fea与hroa应当彼此对应的基础概念相矛盾，hroar有一个生理上的血缘，而新出生的身体却拥有新的父母，那就必然和原本的不同”，而这情况对重生的Fea来说必将是痛苦的。

这似乎就是他的最终版本了，尽管他没有来得及据此修订所有之前的篇章。Athrabeth的一个脚注中说明了作为婴儿重生的想法被确然且永久地抛弃了：“通过重新出生再次进入有型世界的想法已不受支持。”他最终的想法在Converse of Manwë中得到了克里斯托弗·托尔金的扩展和澄清：

Ainur的宏乐中并没有包含精灵的死亡或是失去居所的Fear的预兆，而他们的本性原该是在Arda存在中永生不灭。很多在中洲死亡的精灵的Fear聚集在了Mandos的殿堂，但是直到Miriel在Aman死亡，Manwe才直接向Eru寻求建议。而Eru“接受并允准了（重塑躯体）的方案”

此后写道“所有死去的Fear都会去往Aman的Mandos，或者说他们被Eru给予权能召唤而来到此岸，这是一个为他们所建的居所。”这似乎是说明只有在此后，Mandos才获得了召唤死者魂灵来到Aman的权力，但后面“为他们所建的居所”很难理解，似乎它是否认了在Manwe与Eru对话前等待之殿的存在（尽管之前在“精灵的再生”中提到许多失去居所的fear在对话之前便聚集在Mandos）。

现在Valar被赋予了为死去精灵的fear再造与原有hroar相同的躯体的权能，后面的文字继续说：重新获得居所的fea通常会留在Aman，只有极为罕见的例外。如Beren和Luthien，会被送回到中洲。

我们接近最终的版本了，只剩下一点关于Valar的细节令人困扰。Mandos的殿堂已经挤满了在中洲死亡的精灵的灵魂，但直到Míriel死亡之前Valar都没有操心这件事。Míriel死亡时，维拉寻求了Eru的建议，而Eru允许他们给死者重塑躯体。对于维拉为什么对此事如此懈怠，我们得到的理由是宏乐中展现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死亡，所有的精灵死亡，都是“伤毁”所致，所以当它发生的时候，Valar全然不知应如何处置。

有趣的是，很显然托尔金的意图确实是设定Míriel为唯一一个在Valinor死亡的精灵，其他的连意外死亡都没有。我得承认这在我看来真的十分奇怪，但此处和其他的内容都表现出这的确就是托尔金的意图。Valinor一定是非——常安全，或者精灵们生活得非常谨慎。

让情况更加复杂的是，在放弃了精灵会重新出生的设定后，托尔金考虑了在《精灵宝钻》中这种说法可能在人类的神话中流传下来。（PoME,390）【8】

我们终于得到了最终版本：

And at last we arrive at the final plan:

似乎是重新思考这一问题时，我父亲又提出了是否有可能失去居所的fea自身可以被允许（或被要求）去根据自己的记忆重建自己的hroa（这种想法在非常晚期的关于Gondolin的Glorfindel的复生的手稿中，似乎成为了他非常确信的思路）。他写道：“fea对自身经历的记忆非常强大、鲜明而且具体。所以基础的概念便是‘物质’会被带入‘灵魂’，成为它知识的一部分，如此便得以永恒地存在并为灵魂所控制。” 【8】

额，真抱歉，匿名提问者，我糊给你这老多HoME。现在我要试图总结一下所有这些内容，让它好理解一些：

世界观之外（托尔金的变化的想法）：

托尔金一直都认为死去的精灵应该可以复生。他考虑过它们复生后变成次级的Maiar，是可以临时取有形形体的灵体。他也考虑过当他们受伤的身体被治愈后，灵魂可以重新进入其中。Valar有着强大的治愈能力，所以除了对极个别例外，比如Finwe这样被Morgoth所伤的精灵，他们都可能会复活。也有可能如果收复了精灵宝钻，Finwe的伤毁可以被它们修复。

我有点遗憾托尔金放弃了这一想法，因为我认为一系列这样的修改让精灵宝钻变成了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宝石。这使得Feanor、Thingol、Dior和Elwing对它们的执着都显得很傻。精灵宝钻原始的设定是具有强大力量的造物，而非仅仅具有象征化的重要性。但这一设定也引发了一系列更多问题，也即是匿名提问者提到的：是否所有被伤毁得无法修复的精灵都永远不能复活了呢？

所以托尔金很快改为了通过新的躯体复生，这个想法他采用的时间最长：复生的精灵会作为孩子重新出生。这个想法的出现早在HoME I，也出现在《精灵宝钻》的一些最初版本手稿中，一直延续到他写出LACE之后和Athrabeth之前。在后者期间，他终于确定地抛弃了这个想法，并改为由维拉来为精灵重塑新的躯体

在最后的版本中，Finwe因为Míriel的缘故选择了不复活，并且没有提到他不能复活，事实上Mandos对他说他可能最终会复活的，但那时候已经太晚了，没什么区别了。

世界观之内（Valar试图解决精灵死亡的问题）：

这是我对托尔金对精灵复生的最终意图的所能做出的最佳推测：

Valar十分依赖他们最初看到的Arda的幻象，但其中没有出现精灵的死亡。当精灵在中洲死亡，他们就把这些灵魂收集到一个地方（很可能就是Mandos的殿堂），并且很伤心Arda的伤毁导致了这样的事儿发生。当Míriel死亡，他们终于开始琢磨要怎么才能把精灵复活。

他们问Eru寻求建议，于是Eru告诉他们应该为愿意复活的精灵重塑新的躯体，但这必须是精灵自愿的，他并没有允许他们把精灵的灵魂关在Mandos的殿堂并把这作为一种惩罚，但Valar自己决定了要这么做。

死去的精灵被Valar所审判，如果被认为值得治愈和释放，就最终会被赋予新躯体，原本造成他们死亡的伤害被消除了。这一新生发生在Aman，除了极少数例外，重生的精灵都被要求留在那里，主要是因为第二次重生几乎从未发生过，所以回到死亡的地域显得非常冒险。Finwe死后，按照HoME X的说法：“Finwe被Melkor所杀，他的身体枯萎了，并消散在尘埃中，就像是双圣树的枯萎一样。”（出自Athrabeth的脚注，提到了LACE）。这是有关不死之地有腐朽的唯一例证，但这跟Mandos关于他是否能重生的判决无关。

——————————————————

【1】这个词儿可理解为所有相关手稿的总称，按照新译版翻译成传说故事集。顺说本文中会常常提到fea和hroa这两个词，我觉得不宜简单地翻译为灵魂和躯体，所以保留了原样，fear和hroar是它们的复数形式。

【2】The Book of Lost Tales Part One，也就是HoME I

【3】Laws and Customs Among the Eldar，出自Morgoth's Ring，也就是Home X，在后面可能会简称为LACE

【4】The Lost Road and Other Writings，HoME V

【5】Athrabeth Finrod ah Andreth，芬罗德与安德烈丝的辩论，HoME X

【6】Normally they must nonetheless remain in Aman. Therefore, if they dwelt in Middle-earth, their bereavement of friends and kin, and the bereavement of these, was not amended. Death was not wholly healed. 我不能肯定是否翻译对了

【7】The Converse of Manwë and Eru，HoME X

【8】The Peoples of Middle-Earth，也就是HoME XII

【9】出自HoME X. 364 这部分有些作者没提到的问题，后面的译者讨论里会说一下。

译者讨论：

我在翻译的时候发现了又一处的矛盾。我去查了作者引用的最后一段内容，发现她没有引述全文，加粗部分是作者省略的：  

• 似乎是重新思考这一问题时，我父亲又提出了是否有可能失去居所的fea自身可以被允许（或被要求）去根据自己的记忆重建自己的hroa（这种想法在非常晚期的关于Gondolin的Glorfindel的复生的手稿中，似乎成为了他非常确信的思路）。他写道：“fea对自身经历的记忆非常强大、鲜明而且具体。所以基础的概念便是‘物质’会被带入‘灵魂’，成为它知识的一部分，如此便得以永恒地存在并为灵魂所控制。” 留在中洲的精灵会缓慢地“消耗”他们的躯体，或者说是躯体逐渐成为了灵魂的记忆？重塑的躯体，某种程度上是无形的（至少精灵是这样认为的）。尽管它可以凭借意志穿过物质的屏障，它也可以凭借意志形成实体的物质。如果你触碰一个重生的躯体，你可以触摸到他，但如果他愿意，也可以躲开你——消失掉。他们在时空中的存在，是由意志所决定的。【HoME X. 364】

然而我还恰巧发现了HoME XII中又有一段矛盾的论述，恰恰在作者提到过的390后面：         

• 我在X.364中的论述必须被纠正。我说那个失去居所的fea能够依据记忆重塑自己的hroa的观点成了我父亲“非常确信的思路”，“因为它出现在非常晚期的关于Gondolin的Glorfindel的重生的手稿中”，这是错误的。最晚的关于精灵重生的论述只说明了由Valar来“重建”或者“重构”原有的躯体，并没有提到这一操作可以由“失去居所的Fea”自行完成。

托老和小托你们太令人迷惑啦！其实我觉得后一段论述中小托对自己之前的否定，（尽管一定是有非常明确的理由的）并没有把这些理由写出来，比如说这个最终的版本具体是怎么写的，具体写就的时间点是什么，而之前那个精灵的fea自行塑造新躯体的想法又是如何被抛弃的。

但其实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体会到fea自行塑造新躯体的想法，和之前那个次级Maia想法似乎略有相近之处，而且这种重生后的精灵和托老描述的在中洲逐渐Fade的精灵也有点像啊，只是后者似乎不具备变为实体的能力。

尽管很可能托老最终的想法的确是精灵不可以单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重生（哦我个人觉得那个想法很帅按你胃），而必须靠Valar给他们重塑的躯体。但我个人认为托老的意图中，精灵的魂灵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单纯靠记忆与意志存在，如果已经fade的精灵在中洲尚可进入人的意识，那么也许在不死之地，fea（技术上讲）也是可以在Mandos的殿堂以外存在的，并且他们必会有能力对有形世界产生影响……

其实我同样非常迷惑的是为什么死去精灵的fea会来到Mandos殿堂？考虑到维拉后来还用Mandos殿堂来关押过Melkor，我总觉得Mandos殿堂收集fea的功能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那么会不会有在维拉开始将精灵的fea召唤至Mandos殿堂前死去的精灵的fea停留在其他地方呢？不过Mandos殿堂位于Aman的西海岸，也许fea有一种喜欢往最西端飘的倾向？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将要开出非常糟糕的脑洞呢……

说起来这位汤主对Mandos和Valar的一些判决有许多非常犀利的想法，这篇里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以后可能还会翻译更多，请保持理性、有根据的讨论。